人的记忆力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衰退,写作可以弥补记忆的不足,将曾经的人生经历和感悟记录下来,也便于保存一份美好的回忆。相信许多人会觉得范文很难写?以下是我为大家搜集的优质范文,仅供参考,一起来看看吧
郭沫若的现代诗集篇一
现代散文诗集
[流云 ]
我的流年似水,谁的一路相随。
在这个充满遗忘的季节,谁又在回忆最初的那片天空,和那颗回不到天空的星星。
流云般的生活,淡淡的。无关色彩。这种催人失落的岁月,慢慢吞噬着梦想。
流云般的过客,以并不华丽的姿态瞬间即逝。途上的风景让人留恋,却得不到留念。
谁的伤人泪水,让我今夜沉醉。
黑色的曲调本来就是应运而生,并不独指时代的变迁。
这个让人不得不寂寞的世纪。流云般的年华,麻痹着多数人的心灵。
这独自删改的故事,本来就该如流云般消逝。这只是个让人醉生梦死的归宿。
流云留下了风和雨,冲刷了时间罪过。却有多少雨能淋湿心房,有多少风能吹出芬芳。却是时间能让双鬓发黄。
流云带走了自己曾留下的一切,不必记得。流云去,流云来。这是需要遗忘的理由。
黑夜带走寂寞,留下失落。
我的年华落幕,谁在各走各路。
流云,流云。流云!
[音符上的绝望 ]
黑白音符间流动着凌乱的记忆。在寻找着厮杀旋律的章节。对世界以宣誓般的结束。
郭沫若的现代诗集篇二
邹荻帆(1917-1995),当代诗人和翻译家湖北天门人。1939年毕业于复旦大学经济系。1938年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发起人之一。后曾任《文艺报》编辑部主任,《世界文学》编委,《诗刊》主编等。1935年开始发表作品。
波浪 蚂蚁 绵软的地面 小镇的萨克斯 下午不能被说出 睡眠,我的小蜘蛛 悲伤 瘟疫 漫长的等待 波 浪 引不起你的恐惧,灰颈鸟 我走在楼梯上,听你的啼鸣 像货摊上的乐器,放满了 我的家。 远处是外省的铅灰的海港。
一个男人左手提着蓝色的 保温筒,用右手 骑着一辆单车 大女儿的借书单在 左边的口袋里。复习材料 对升学考试来说,很重要。
周作人(1885~1967),现代散文家、诗人。文学翻译家。原名栅寿。字星杓,后改名奎缓,自号起孟、启明(又作岂明)、知堂等,笔名仲密、药堂、周遐寿等。浙江绍兴人。鲁迅二弟。
周瓒(1968—),江苏人,1985年考入扬州师范学院中文系,大学时代(1985-1989)与朋友们组织诗社、创办刊物,自印诗集《七月潮》(1987)。1993年,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攻读硕士学位。
周伟驰,北大哲学系西方哲学专业92级硕士。羽毛十四行 九二年五月赴京复试后沿京广线返穗途中 还乡人 电车总站 杜马档案 羽毛十四行 比幸福还轻的羽毛飞在阳光下。 整整一天,我看书只看到了你的黑头发。
公园 到黄灿然家谈诗 刷牙时思考写诗 帝国之难 公园 星期天,我来到公园散步, 他们:是年青的学生,晦暗的老人, 和疲劳而单调的家庭主妇。
郑敏(1920- ),出版的诗集有《诗集1942-1947》(1949)、《寻觅集》(1986)、《心象》(1991)、《早晨,我在雨里采花》(1991)和《郑敏诗选1979-1999》。
郑愁予(1933- ),原名郑文韬,出版的诗集有《梦土上》(1955)、《衣钵》(1966)、《燕人行》(1980)、《寂寞的人坐着看花》(1993)。
张志民(1926—1998),河北宛平县人。有诗集《张志民诗选》、《张志民叙事诗选》等。冷却了的钟声 冷却了的钟声 凉下来的 是槐树上的 那口古钟 热起来的 是田野上 每颗心灵 听人说 没有心灵的喷火 便没有古钟的冷却。
张小云(1965—),福建厦门人。主编有《时代》、《中国新诗选》等,出版有诗集《我去过冬天》、《够不着》、《现代汉语读本》等。现供职于北京某新闻单位。
张祈,男,汉族,1971年生于河北。1992年起发表作品。做过教师、记者、编辑。著有作品集《飞翔的树》、《张祈诗文集》等,系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
张默(1931- ),原名张德中,出版的诗集有《紫的边陲》(1964)、《无调之歌》(1975)、《爱诗》(1988)和《光阴·梯子》(1990)等。
张敏华(1963—),浙江嘉兴人。1985年浙江水产学院毕业。1993年起任嘉善县人民法院办公室副主任。省作协会员。1987年开始写诗,作品刊于《诗刊》、《星星》、《江南》、《东海》等刊物,著有诗集《最后的掸意》。
张耳(1961—),女,北京人。著有诗集。渔人与作家 山西情歌 第五种取向 渔人与作家 一 这条路我总走错∶出地铁往西 就误入东方的中国城,黑咖啡 酸辣汤,餐桌花瓶里也埋着镇鱼的冰。 混淆的汤水,鲜花与鱼腥。
翟永明(1955- ),出版的诗集有《女人》(1987)、《在一切玫瑰之上》(1992)、《翟永明诗集》(1994)、《黑夜里的素歌》(1997)、《称之为一切》(1997)。
俞平伯(1900-1990),原名俞铭衡,出版的诗集有《冬夜》(1922)、《西还》(1924)、《忆》(1925)、《俞平伯诗全编》(1992)等。
于怀玉(1966-),笔名小鱼儿,生于安徽无为,现居上海。2001年创办国内重要诗歌网站“诗歌报”网站和会员制刊物《诗歌报》季刊。写诗十多年,致力于研究中国网络诗歌发展现状和走势。
于赓虞(1902—1963),现代著名诗人、翻译家。名舜卿,字赓虞,以字行世。河南西平人。1923年6月,与焦菊隐等人成立新文学社团,即北京文坛风云一时的“绿波社”。1924年4月,创办《绿波周报》,8月底又创办《绿波季刊》。
应修人(1900-1933) 现代诗人,浙江慈溪人。二十年代初与潘漠华、冯雪峰、汪静之等组织湖畔诗社,合出新诗集《湖畔》、《春的歌集》。解放后,出版有《应修人潘漠华选集》。到邮局去 妹妹你是水 到邮局去 异样闪眼的繁的灯。
郭沫若的现代诗集篇三
郭沫若是我国现代文学史上的大家,他在文学方面的成就是多方面的,而诗歌成就则首当其称,从1904年郭沫若13岁开始至建国后,诗歌的创作可以说是贯穿其一生的。下面就是小编给大家整理的郭沫若诗,希望大家喜欢。
无限的大自然,
成了一个光海了。
到处都是生命的光波,
到处都是新鲜的情调,
到处都是诗,
到处都是笑:
海也在笑,
山也在笑,
太阳也在笑,
地球也在笑;
我同阿和,我的嫩苗,
同在笑中笑。
翡翠一样的青松,
笑着在把我们手招。
银箔一样的沙原,
笑着待把我们拥抱。
我们来了。
你快拥抱!
我们要在你怀儿的当中,
洗个光之澡!
一群小学的儿童,
正在沙中跳跃:
你撒一把沙,
我还一声笑;
你又把我推翻,
我反把你揎倒。
我回到十五年前的旧我了。
十五年前的旧我呀,
也还是这么年少。
我住在青衣江上的嘉州,
我住在至乐山下的高小。
至乐山下的母校呀,
你怀儿中的沙场,我的摇篮,
可还是这么光耀?
唉!我有个心爱的同窗,
听说今年死了!
我契己的心友呀!
你蒲柳一样的风姿,
还在我眼底留连;
你解放了的灵魂,
可也在我身旁欢笑?
你灵肉解体的时分,
念到你海外的知交,
你流了眼泪多少?……
哦,那个玲珑的石造的灯台,
正在海上光照,
阿和要我登,
我们登上了。
哦,山在那儿燃烧,
银在波中舞蹈,
一只只的帆船,
好象是在镜中跑,
哦,白云也在镜中跑,
这不是个呀,生命底写照!
阿和,哪儿是青天?
他指着头上的苍昊。
阿和,哪儿是大地?
他指青海中的洲岛。
阿和,哪儿是爹爹?
他指着空中的一只飞鸟。
哦哈,我便是那只飞鸟!
我便是那只飞鸟!
我要同白云比飞,
我要同明帆赛跑。
你看我们哪个飞得高?
你看我们哪个跑得好?
序曲
除夕将近的空中,
飞来飞去的一对凤凰,
唱着哀哀的歌声飞去,
衔着枝枝的香木飞来,
飞来在丹穴山上。
山右有枯槁了的梧桐,
山左有消歇了的醴泉,
山前有浩茫茫的大海,
山后有阴莽莽的平原,
山上是寒风凛烈的冰天。
天色昏黄了,香木集高了。
凤已飞倦了,凰已飞倦了。
他们的死期将近了。
凤啄香木,
一星星的火点迸飞。
凰扇火星,
一缕缕的香烟上腾。
凤又啄,凰又扇,
山上的香烟弥散,
山上的火光弥漫。
夜色已深了,香木已燃了。
凤已啄倦了,凰已扇倦了。
他们的死期已近了!
啊啊!
哀哀的凤凰!
凤起舞,低昂!
凰唱歌,悲壮!
凤又舞,凰又唱,
一群的凡鸟
自天外飞来观葬。
凤歌:
即即!即即!即即!
即即!即即!即即!
茫茫的宇宙,冷酷如铁!
茫茫的宇宙,黑暗如漆!
茫茫的宇宙,腥秽如血!
宇宙呀,宇宙,
你为什么存在?
你自从哪儿来?
你坐在哪儿在?
你是个有限大的空球?
你是个无限大的整块?
你若是有限大的空球,
那拥抱着你的空间
他从哪儿来?
你的外边还有些什么存在?
你若是无限大的整块?
这被你拥抱着的空间
他从哪儿来?
你的当中为什么又有生命存在?
你到底还是个有生命的交流?
你到底还是个无生命的机械?
昂头我问天,
天徒矜高,莫有点儿知识。
低头我问地,
地已死了,莫有点儿呼吸。
伸头我问海,
海正扬声而呜 。
啊啊!
生在这样个阴秽的世界当中,
便是把金刚石的宝刀也会生锈。
宇宙呀,宇宙,
我要努力地把你诅咒:
你脓血污秽着的屠场呀!
你悲哀充塞着的囚牢呀!
你群鬼叫号着的坟墓呀!
你群魔跳梁着的地狱呀!
你到底为什么存在?
我们飞向西方,
西方同是一座屠场;
我们飞向东方,
东方同是一座囚牢;
我们飞向南方,
南方同意一座坟墓;
我们飞向北方,
北方同是一座地狱。
我们生在这样个世界当中,
只好学着海洋哀哭。
凰歌:
足足!足足!足足!
足足!足足!足足!
五百年来的眼泪,倾泻如瀑!
五百年来的眼泪,沐漓如烛!
流不尽的眼泪,洗不净的污浊;
浇不熄的情炎,荡不去的羞辱。
我们这飘渺的浮生,
到底要向哪儿安宿?
啊啊!
我们这飘渺的浮生
好像那大海里的孤舟,
左也是漶漫,右也是漶漫。
前不见灯台,后不见海岸。
帆已破,樯已断;
楫已飘流,柁已腐烂。
倦了的舟子只是在舟中呻唤,
怒了的海涛还是在海中泛滥。
啊啊!
我们这飘渺的浮生,
好像这黑夜里的酣梦。
前也是睡眠,后也是睡眠。
来得如飘风,去得如轻烟。
来如风,去如烟,
眠在后,睡在前,
我们只是这睡眠当中的
一杀那的风烟。
啊啊!
有什么意思?有什么意思?
痴!痴!痴!
只剩些悲哀,烦恼,寂寥,衰败,
环绕着我们活动着的.死尸,
贯串着我们活动着的死尸,
啊啊!
我们年青时候的新鲜那儿去了?
我们年青时候的甘美那儿去了?
我们年青时候的光华那儿去了?
我们年青时候的欢爱那儿去了?
去了!去了!去了!
一切都已去了,一切要要去了。
我们也要去了,你们也要去了,
悲哀呀!烦恼呀!寂寥呀!衰败呀!
啊啊!
火光熊熊了,香气蓬蓬了。
时期已到了,死期已到了。
身外的一切,身内的一切!
一切的一切,请了!请了!
群鸟歌——
岩鹰:
哈哈,凤凰!凤凰!
你们枉为这禽中的灵长!
你们死了么?你们死了么?
从今后该我为空间的霸王!
孔雀:
凤凰,凤凰!凤凰!
你们枉为这禽中的灵长!
你们死了么?你们死了么?
从今后请看我花翎上的威光!
鸱枭:
哈哈,凤凰!凤凰!
你们枉为这禽中的灵长!
你们死了么?你们死了么?
哦!是那儿来的鼠肉馨香?
家鸽:
哈哈,凤凰!凤凰!
你们枉为这禽中的灵长!
你们死了么?你们死了么?
从今后请看我们驯良百姓的安康!
鹦鹉:
哈哈,凤凰!凤凰!
你们枉为这禽中的灵长!
你们死了吗?你们死了吗?
从今后请听我们雄辩家的主张!
白鹤:
哈哈,凤凰!凤凰!
你们枉为这禽中的灵长!
你们死了吗?你们死了吗?
从今后请看我们高蹈派的徜徉!
鸡鸣:
听潮涨了,听潮涨了,
死了的光明更生了。
春潮涨了,春潮涨了,
死了的宇宙更生了。
生潮涨了,生潮涨了,
死了的凤凰更生了。
凤凰和鸣——
我们更生了,我们更生了。
一切的一,更生了!
一的一切,更生了!
我们便是“他”,他们便是我。
我中也有你,你中也有我。
我便是你,你便是我。
火便是凤,凤便是火。
翱翔!翱翔!欢唱!欢唱!
我们光明,我们新鲜,
我们华美,我们芬芳,
一切的一,芬芳。
一的一切,芬芳。
芬芳便是你,芬芳便是我。
芬芳便是“他”,芬芳便是火。
火便是你,火便是我。
火便是“他”。火便是火。
翱翔!翱翔!欢唱!欢唱!
我们热诚,我们挚爱;
我们欢乐,我们和谐。
一切的一,和谐。
一的一切,和谐。
和谐便是你,和谐便是我。
和谐便是“他”,和谐便是火。
火便是你,火便是我。
火便是“他”,火便是火。
翱翔!翱翔!欢唱!欢唱!
我们生动,我们自由,
我们雄浑,我们悠久。
一切的一,悠久。
一的一切,悠久。
悠久便是你,悠久便是我。
悠久便是“他”,悠久便是火。
火便是你,火便是我。
火便是“他”,火便是火。
翱翔!翱翔!欢唱!欢唱!
我们欢唱,我们翱翔。
我们翱翔,我们欢唱。
一切的一,常在欢唱。
一的一切,常在欢唱。
是你在欢唱?是我在欢唱?
是“他”在欢唱?是火在欢唱?
欢唱在歌唱!欢唱在欢唱!
只有欢唱!只有欢唱!
欢唱,欢唱,欢唱!
郭沫若的现代诗集篇四
胡安娜!
安赫利娜!
克里斯蒂娜!
你们尽管两眼望着前边,
不要把手里的工作放下。
我们是坚定地站在你们的周围,
轻轻地对你们说几句心底的话。
胡安娜!
安赫利娜!
克里斯蒂娜!
你们的丈夫,你们的儿女,
你们的一家,
为着保卫革命的古巴,
山上海边,日日夜夜,
忍受着风吹雨打,
但是你们什么都不怕!
只因你们有:
伟大的领袖,
团结的人民,
还有忠贞的朋友——遍天下!
胡安娜!
安赫利娜!
克里斯蒂娜!
就是你们把革命大旗
插在美帝的鼻子底下,
七支步枪打出个革命的古巴!
帝国主义,反动派,不论他多
么强大,
他扑灭不了古巴革命的火花!
胡安娜!
安赫利娜!
克里斯蒂娜!
你们站在自己的革命岗位上,
可曾听到向你们走来的
中国人民整齐雄壮的步伐?
坚持吧!战斗吧!
最后胜利必然属于革命的古
巴!
谁也休想拉转时代的飞车,
二十世纪是革命人民的天下!
1962年10月31日夜
——为德诗人歌德逝世①九十周年纪念作
万有都蕴藏着上帝,
万有都表现着上帝;
你的浓红的'信仰之华,
可能容她采撷么?
严肃!
温柔!
自然海中的遨游,
诗人的生活,
不应当这样么?
在“真理”和“自然”里,
挽着“艺术”的婴儿,
活泼自由的走光明的道路。
听——听
天使的进行歌声起了!
先驱者!
可能慢些走?
时代之栏的内外,
都是“自然”的宠儿呵!
在母亲的爱里,
互相祝福罢!
一九二二年二月四日。
她在窗外悄悄的立着呢!
帘儿吹动了——
窗内,
窗外,
在这一刹那顷,
忽地都成了无边的静寂。
看呵,
是这般的:
满蕴着温柔,
微带着忧愁,
欲语又停留。
夜已深了,
人已静了,
屋里只有花和我,
请进来罢!
只这般的凝立着么?
量我怎配迎接你?
诗的女神呵!
还求你只这般的,
经过无数深思的人的窗外。
一九二一年十二月九日。
十月革命的一声炮响,
亿万个受苦人的心
转朝着同一的方向。
佝偻的矿工,从黑暗的
洞穴里爬出,伸直了腰。
流汗的佃农,把为地主
收割的镰刀,往地下丢。
做炮灰的小伙子,从“长官”
手里,抢过了自己的枪……
希望钻进了他们痛苦的心,
觉醒给他们劈出一片光明!
亿万个受苦人的心,合成
一股拔山倒海的洪流,
在世界上,冲洗出
一片片的干净青葱的大地!
十月革命的一声炮响,
四十年来,在这大地上
引起了多少快乐的声音!
一座一座水库里的水
哗哗地响,
一片一片金黄的庄稼
簌簌地响,
一串一串穿洞过桥的火车
突突地响,
一座一座雄伟的机器
隆隆地响,
还有个新生的小月亮,
绕着地球,飞得嗤嗤地响!
这些声音是人间的交响乐,
声音里的自由人们,
正在创造自己的天堂;
它们是十月革命炮声的回响,
它们永远为十月革命而高唱。
一九五七年十月二十五日,北京。
撕下日历来,
今日①何日?
一阵乌黑的云彩,
扑到我眼前来了。
“和平者!
哲学家!”
我禁止自己不想他,
但我只是想着他。
我只是这般情性!
我不能装作和平者,
我也不配作哲学家;
我只晓得
人爱我——我也爱他,
人恨我——我也……。
树叶儿般的一块地,
是我的家,
我永远也不忘了他!
一九二二年五月七日。
“春来了,
从哪里迎接她呢?
可能听她微步的足音,
看她美艳的衣裳,
接她轻倩的笑语?”
她从青青的草色中来了,
从潺潺的水声中来了,
从拂拂的微风中来了,
从世人欣悦的微笑中来了。
我的朋友,
这不是“春”么?
她推着浓妆的世界,
转到你面前,
慰藉你,
鼓舞你,
更深深的命令你。
看这美满完全的表现呵!
我的朋友!
你一定要寻见“春”么?
“春”何曾是人间的呢?
看她创造的生命罢!
新绿的草色中,
新涨的潮声里,
“春”在里边蕴藏着了!
一九二二年三月九日。
郭沫若的现代诗集篇五
郭沫若,他是一个主观性、抒情性很强的浪漫主义诗人。
女神之再生
allesvergaengliche一切无常者
istnureingleichnis;只是一虚影;
dasunzulaengliche, 不可企及者
hierwird’sereignis; 在此事已成;
dasunbeschreibliche, 不可名状者
hierist’sgetan; 在此已实有;
dasewigweibliche永恒之女性
ziehtunshinan. 领导我们走。[①]
——goethe——歌德
序幕:不周山中断处。[②]巉岩壁立,左右两相对峙,俨如巫峡两岸,形成天然门阙。阙后现出一片海水,浩淼无际,与天相接。阙前为平地,其上碧草芊绵,上多坠果。阙之两旁石壁上有无数龛穴。龛中各有裸体女像一尊,手中各持种种乐器作吹奏式。
山上奇木葱茏,叶如枣,花色金黄,萼如玛瑙,花大如木莲,有硕果形如桃而大。山顶白云叇,与天色相含混。
上古时代。共工与颛顼争帝之一日,[③]晦冥。
开幕后沈默数分钟,远远有喧嚷之声起。
女神各置乐器,徐徐自壁龛走下,徐徐向四方瞻望。
女神之一
自从炼就五色彩石
曾把天孔补全,
把黑暗驱逐了一半
向那天球外边;
在这优美的世界当中,
吹奏起无声的音乐雝融。
不知道月儿圆了多少回,
照着这生命底音波吹送。
女神之二
可是,我们今天的音调,
为什么总是不能和谐?
怕在这宇宙之中,
有什么浩劫要再!——
听呀!那喧嚷着的声音,
愈见高,愈见逼近!
那是海中的涛声?空中的风声?
可还是——罪恶底交鸣?
女神之三
刚才不是有武夫蛮伯之群
打从这不周山下经过?
说是要去争做什么元首……
哦,闹得真是过火!
姊妹们呀,我们该做什么?
我们这五色天球看看要被震破!
倦了的太阳只在空中睡眠,
全也不吐放些儿炽烈的光波。
女神之一
我要去创造些新的光明,
不能再在这壁龛之中做神。
女神之二
我要去创造些新的温热,
好同你新造的光明相结。
女神之三
姊妹们,新造的葡萄酒浆
不能盛在那旧了的皮囊。
为容受你们的新热、新光,
我要去创造个新鲜的太阳!
其他全体
我们要去创造个新鲜的太阳,
不能再在这壁龛之中做甚神像!
全体向山阙后海中消逝。
山后争帝之声。
颛顼
我本是奉天承命的人,
上天特命我来统治天下,
共工,别教死神来支配你们,
快让我做定元首了吧!
共工
我不知道夸说什么上天下地,
我是随着我的本心想做皇帝。
若有死神时,我便是死神,
老颛,你是否还想保存你的老命?
颛顼
古人说:天无二日,民无二王。
你为什么定要和我对抗?
共工
古人说:民无二王,天无二日。
你为什么定要和我争执?
颛顼
啊,你才是个呀——山中的返响!
共工
总之我要满足我的冲动为帝为王!
颛顼
你到底为什么定要为帝为王?
共工
你去问那太阳:为什么要亮?
颛顼
那么,你只好和我较个短长!
共工
那么,你只好和我较个长短!
群众大呼声
战!战!战!
喧呼杀伐声,武器斫击声,血喷声,倒声,步武杂沓声起。
农叟一人(荷耕具穿场而过)
我心血都已熬干,
麦田中又见有人宣战。
黄河之水几时清?
人的生命几时完?
牧童一人(牵羊群穿场而过)
啊,我不该喂了两条斗狗,
时常只解争吃馒头;
馒头尽了吃羊头,
我只好牵着羊儿逃走。
野人之群(执武器从反对方面穿场而过)
得寻欢时且寻欢,
我们要往山后去参战。
毛头随着风头倒,
两头利禄好均沾!
共工(率其党徒自山阙奔出,断发文身,以蕉叶蔽下体,体中随处受伤,所执铜刀石器亦各鲜血淋漓)
啊啊!可恨呀,可恨!
可恨我一败涂地!
恨不得把那老狯底头颅
切来做我饮器!(舔吸武器上血液,作异常愤怒之态)
这儿是北方的天柱,不周之山,
我的命根已同此山一样中断。
党徒们呀!我虽做不成元首,
我不肯和那老狯甘休!
你们平常仗我为生,
我如今要用你们的生命!
党徒们拾山下坠果而啗食。
共工
啊啊,饿痨之神在我的肚中饥叫!
这不周山上的奇果,听说是食之不劳。
待到宇宙全体破坏时还有须臾,
你们尽不妨把你们的皮囊装饱。
追呼之声愈迫。
共工
敌人底呼声如像海里的怒涛,
只不过逼着这破了的难船早倒!
党徒们呀,快把你们的头颅借给我来!
快把这北方的天柱碰坏!碰坏!
群以头颅碰山麓岩壁,雷鸣电火四起。少时发一大雷电,山体破裂,天盖倾倒,黑烟一样的物质四处喷涌,共工之徒倒死于山麓。
颛顼(裸身披发,状如猩猩,率其党徒执同样武器出场)
叛逆徒!你们想往那儿逃跑?
天诛快……[口尾]呀![口尾]呀!怎么了?
天在飞砂走石,地在震摇,山在爆,
啊啊啊啊!浑沌!浑沌!怎么了?怎么了?……
雷电愈激愈烈,电火光中照见共工、颛顼及其党徒之尸骸狼藉地上。移时雷电渐渐弛缓,渐就止息。舞台全体尽为黑暗所支配。沈默五分钟。
水中游泳之声由远而近。
黑暗中女性之声
——雷霆住了声了!
——电火已经消灭了!
——光明同黑暗底战争已经罢了!
——倦了的太阳呢?
——被胁迫到天外去了!
——天体终竟破了吗?
——那被驱逐在天外的黑暗不是都已逃回了吗?
——破了的天体怎么处置呀?
——再去炼些五色彩石来补好他罢?
——那样五色的东西此后莫中用了!
我们尽他破坏不用再补他了!
待我们新造的太阳出来,
要照彻天内的世界,天外的世界!
天球底界限已是莫中用了!
——新造的太阳不怕又要疲倦了吗?
——我们要时常创造新的光明、新的温热去供给
她呀!
——哦,我们脚下到处都是男性的残骸呀!
——这又怎么处置呢?
——把他们抬到壁龛之中做起神像来吧!
——不错呀,教他们也奏起无声的音乐来吧!
——新造的太阳,姐姐,怎么还不出来?
——她太热烈了,怕她自行爆裂;
还在海水之中浴沐着在!
——哦,我们感受着新鲜的暖意了!
——我们的心脏,好像些鲜红的金鱼,
在水晶瓶里跳跃!
——我们什么都想拥抱呀!
——我们唱起歌来欢迎新造的太阳吧!
合唱:
太阳虽还在远方,
太阳虽还在远方,
海水中早听着晨钟在响:
丁当,丁当,丁当。
万千金箭射天狼,[④]
天狼已在暗悲哀,
海水中早听着葬钟在响:
丁当,丁当,丁当。
我们欲饮葡萄觥,
愿祝新阳寿无疆,
海水中早听着酒钟在响:
丁当,丁当,丁当。
此时舞台突然光明,只现一张白幕。舞台监督登场。
舞台监督(向听众一鞠躬)诸君!你们在乌烟瘴气的黑暗世界当中怕已经坐倦了吧!怕在渴慕着光明了吧!作这幕诗剧的诗人做到这儿便停了笔,他真正逃往海外去造新的光明和新的热力去了。诸君,你们要望新生的太阳出现吗?还是请去自行创造来!我们待太阳出现时再会!
〔附白〕此剧取材于下引各文中:
天地亦物也,物有不足,故昔者女娲氏炼五色石以补其缺,断鳌之足以立四极。其后共工氏与颛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折天柱,绝地维。故天倾西北,日月星辰就焉;地不满东南,故百川水潦归焉。(《列子·汤问篇》)
女娲氏古之神圣女,化万物者也。——始制笙簧。(《说文》)
不周之山北望诸毗之山,临彼岳崇之山,东望泑泽(别名蒲昌海),河水所潜也;其源浑浑泡泡。爰有嘉果,其实如桃,其叶如枣,黄华而赤柎,食之不劳。(《山海经·西次三经》)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一年二月二十五日出版的上海《民铎》杂志第二卷第五号。
湘累
女须之婵媛兮,
申申其詈予。
曰,婞直以亡身兮,
终然殀乎羽之野。
汝何博謇而好修兮,
纷独有此姱节?
薋菉葹以盈室兮,
判独离而不服!
——《离骚》
序幕:洞庭湖。早秋,黄昏时分。
君山前横,[①]上多竹林芦薮。有银杏数株,参差天际。时有落叶三五,戏舞空中如金色蛱蝶。
妙龄女子二人,裸体,散发,并坐岸边岩石上,互相偎倚。一吹“参差”(洞箫),一唱歌。
女子(歌)泪珠儿要流尽了,
爱人呀,
还不回来呀?
我们从春望到秋,
从秋望到夏,
望到水枯石烂了!
爱人呀,
回不回来呀?
棹舟之声闻,二女跳入湖中,潜水而逝。
此时帆船一只,自左棹出。船头饰一龙首,帆白如雪。老翁一人,银发椎髻,白须髯,袒上身,在船之此侧往来撑篙,口中漫作欸乃之声。
屈原立船头展望,以荷叶为冠,玄色绢衣,玉带,颈上挂一莲瓣花环,长垂至脐;颜色憔悴,形容枯槁。其姐女须扶持之。鬒发如云,簪以象揥。耳下垂碧玉之瑱。白衣碧裳,俨如朝鲜女人妆束。
老翁三闾大夫![②]这儿便是洞庭湖了。前面的便是君山。我们这儿洞庭湖里,每到晚来,时时有妖精出现,赤条条地一丝不挂,永远唱着同一的歌词,吹着同一的调子。她们倒吹得好,唱得好,她们一吹,四乡的人都要流起眼泪。她们唱倦了,吹倦了,便又跳下湖水里面去深深藏着。出现的时候,总是两个女身。四乡的人都说她们是女英与娥皇,[③]都来拜祷她们:祈祷恋爱成功的也有,祈祷生儿育女的也有;还有些痴情少年,为了她们跳水死的真是不少呢。
女须你总是爱说你那样疯癫识倒的话,你不知道你姐姐底心中是怎么地痛苦!
屈原姐姐,你却怪不得我,你只怪得’我们所处的这个混浊的世界!我并不曾疯,他们偏要说我是疯子。他们见了凤凰要说是鸡,见了麒麟要说是驴马,我也把他们莫可奈何。他们见了圣人要说是疯子,我也把他们莫可奈何。他们既不是疯子,我又不是圣人,我也只好疯了,疯了,哈哈哈哈哈,疯了!疯了!(歌)
惟天地之无穷兮,
哀人生之长勤。
往者余弗及兮,
来者吾不闻。
吾将糺思心以为纕兮,
编愁苦以为膺,
折若木以蔽光兮,
随飘风之所仍![⑤]
啊啊!我倦了,我厌了!这漫漫的长昼,从早起来,便把这混浊的世界开示给我,他们随处都叫我是疯子,疯子。他们要把我这美洁的莲佩扯去,要把我这高岌的危冠折毁,要投些粪土来攻击我。从早起来,我的脑袋便成了一个灶头;我的眼耳口鼻就好象一些烟筒的出口,都在冒起烟雾,飞起火星,我的耳孔里还烘烘地只听着火在叫;灶下挂着的一个土瓶——我的心脏——里面的血水沸腾着好象干了的一般,只迸得我的土瓶不住地跳跳跳。哦,太阳往那儿去了?我好容易才盼到,我才望见他出山,我便盼不得他早早落土,盼不得我慈悲的黑夜早来把这浊世遮开,把这外来的光明和外来的口舌通同掩去。哦,来了,来了,慈悲的.黑夜渐渐走来了。我看见她,她的头发就好象一天的乌云,她有时还带着一头的珠玉,那却有些多事了;她的衣裳是黑绢做成的,和我的一样;她带着一身不知名的无形的香花,把我的魂魄都香透了。她一来便紧紧地拥抱着我,我便到了一个绝妙的境地,哦,好寥廓的境地呀!(歌)
下峥嵘而无地兮,
上寥廓而无天。
视鯈忽而无见兮,
听惝怳而无闻。
超无为以至清兮,
与泰初而为邻。[⑥]
暖!这也不过是一个梦罢了!我周围的世界其实何曾改变过来!便到晚来,我睡在床席上又何尝能一刻安寝?我怕,我怕我睡了去又来些梦魔来苦我。他来诱我上天,登到半途,又把梯子给我抽了。他来诱我去结识些美人,可他时常使我失恋。我所以一刻也不敢闭眼,我翻来复去,又感觉着无限的孤独之苦。我又盼不得早到天明,好破破我深心中不可言喻的寥寂。啊,但是,我这深心中海一样的哀愁,到头能有破灭的一天吗?哦,破灭!破灭!我欢迎你!我欢迎你!我如今什么希望也莫有,我立在破灭底门前只待着死神来开门。啊啊!我,我要想到那“无”底世界里去!(作欲跳水势)
他终竟被敌国拐骗了去了。这正是他“愚而好自用”底结果。于我有什么相干?他们为什么又把我放逐了呢?他们说我害了楚国,害了他的父亲;皇天在上,后土在下,这样的冤狱,要你们才知道呀!
屈原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你要叫我把这莲佩扯坏,你要叫我把这荷冠折毁,这我可能忍耐吗?你怎见得我便不是扬子江,你怎见得我只是些湘沅小流?我的力量只能汇成个小小的洞庭,我的力量便不能汇成个无边的大海吗?你怎这么小视我?哦,你是要叫我去做个送往迎来的娼妇吗?娼妇——晤,她!她,郑袖![⑧]是她一人害了我!但是,我,我知道她的心中却是在恋慕我,她并且很爱诵我的诗歌。
唔,那倒怕是个好办法。我如做首诗去赞美她,我想她必定会叫楚王来把我召回去。不错,我想回去呀!
但是,啊!但是,那个是我所能忍耐的吗?我不是上天底宠儿?我不是生下地时便特受了一种天惠?我不是生在寅年寅月寅日的人?[⑨]我这么正直通灵的人,我能忍耐得去学娼家惯技?我的诗,我的诗便是我的生命!我能把我的生命,把我至可宝贵的生命,拿来自行蹂躏,任人蹂躏吗?我效法造化底精神,我自由创造,自由地表现我自己。我创造尊严的山岳、宏伟的海洋,我创造日月星辰,我驰骋风云雷雨,我萃之虽仅限于我一身,放之则可泛滥乎宇宙。我一身难道只是些臙脂、水粉底材料,我只能学做些臙脂、水粉来,把去替女儿们献媚吗?哼!你为什么要小视我?我有血总要流,有火总要喷,不论在任何方面,我都想驰骋!你为什么要叫我“哫訾栗斯,喔咿儒儿,如脂如韦,突梯滑稽”[⑩]以偷生全躯呢?连你也不能了解我,啊!我真不幸!我想不到才有这样一位姐子!
女须(掩泣)……
屈原(倾听)哦,刚才的歌声又唱起来了呀!
水中歌声:
我们为了他——泪珠儿要流尽了,我们为了他——寸心儿早破碎了。
层层锁着的九嶷山[11]上的白云哟!
微微波着的洞庭湖中的流水哟!
你们知不知道他?
知不知道他的所在哟?
屈原哦,她们在问我的所在!我站在这儿,你们怎么看不见呀?
水中歌声:
九嶷山上的白云有聚有消。
洞庭湖中的流水有汐有潮。
我们心中的愁云呀,啊!
我们眼中的泪涛呀,啊!
永远不能消!
永远只是潮!
女须我也听见的,怕是些渔家娘子在唱晚歌呢!
屈原不然,不然,我不相信人们底歌声有那样泪晶一样地莹澈。
屈原自语时,老翁时时驻篙倾听,舟行甚缓。
老翁这便是娥皇、女英底哀歌了。这歌儿似乎还长,我在湖中生活了这么一辈子,听了不知道有多少次。我虽是不知道是些什么意思,但是我听了总也不知不觉地要流下泪来。
屈原能够流眼泪的人,总是好人。能够使人流眼泪的诗,总是好诗。诗之感人有这么深切,我如今才知道诗歌底真价了。幽婉的歌声呀!你再唱下去吧。我把我的莲佩通同赠你,(投莲瓣花环入湖中)你请再唱下去吧!
水中歌声:
太阳照着洞庭波,
我们魂儿战栗不敢歌。
待到日西斜,
起看篁中昨宵泪
已经开了花!
啊,爱人呀!
泪花儿怕要开谢了,
你回不回来哟?
老翁尽力撑篙,从君山右侧,转入山后。花环在水上飘扬。帆影已不可见,远远犹闻欸乃之声。
——幕下
1920年12月27日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一年四月出版的上海《学艺》杂志第二卷第十号。
湘累,指屈原投湘水而死。《汉书·扬雄传》:“钦吊楚之湘累。”注引李奇曰:“诸不以罪死曰累,……屈原赴湘死,故曰湘累也。”按《史记·屈原贾生列传》载屈原被放逐后怀石自沉汨罗而死。汨罗,江名,是湘水支流。
棠棣之花
人物:聂政(年二十岁)
其姐嫈(年二十二岁)
景:一望田畴半皆荒芜,间有麦秀青青者,远远有带浅山环绕。山脉余势在左近田畴中形成一带高地,上多白杨。白杨树上归鸦噪晚;树下一墓,碑题“聂母之墓”四字,侧向右。右手一条陇道,远远斜走而来,与墓地相通。
聂嫈荷桃花一巨枝,聂政旅装佩剑,手提一竹篮,自陇道上登场。
聂政(指点)姐姐,你看这一带田畴荒芜到这么个田地了!
聂嫈(叹息)暖暖!今年望明年太平,明年望后年丰收,望了将近十年,这目前的世界成为了乌鸦与乱草底世界。(指点)你听,那白杨树上的归鸦噪得煞是逆耳,好象在嘲弄我们人类底运命一样呢!
聂嫈(指点)你看,那不是母亲底墓碑吗?母亲死去不觉满了三年。死而复生的只有这些乱杂的败草。永逝不返的却是我们相依为命的慈母。我们这几年来久已饥渴着生命底源泉了呀!
聂政战争不熄,生命底泉水只好日就消逝。这几年来今日合纵,明日连衡,[①]今日征燕,明日伐楚,争城者杀人盈城,争地者杀人盈野,我不知道他们究竟为的是什么。近来虽有人高唱弭兵,[②]高唱非战,然而唱者自唱,争者自争。不久之间,连唱的人也自行争执起来了。
此时欲圆未圆的月儿自远山升上。姐弟二人已步入墓场。聂政置篮墓前,拔剑斫白杨一枝,在墓之周围打扫。聂嫈分桃枝为二,分插碑之左右。插毕,自篮中取酒食陈布,篮底取出洞箫一枝来。
聂嫈呀,你把洞箫也带来了吗?
聂政唉,我三年不吹了,今晚想在母亲墓前吹弄一回。
聂嫈很好,我也很想倾听你的雅奏呢。(陈设毕,在墓前拜跪。)
聂政也来拜跪。拜跪毕,聂嫈立倚墓旁一株白杨树下。聂政(取箫,坐墓前碧草上)姐姐,月轮已升,群鸦已静,茫茫天地,何等清寥呀!
聂嫈你听,好像有种很幽婉的哀音在这天地之间流漾。你快请吹箫和我,我的歌词要和眼泪一齐迸出了!(唱。聂政吹箫和之)
别母已三载,
母去永不归。
阿依姐与弟,
愿随阿母来。
春桃花两枝,
分插母墓旁。
桃枝花谢时,
姐弟知何往?
不愿久偷生,
但愿轰烈死。
愿将一己命,
救彼苍生起!
苍生久涂炭,
十室无一完。
既遭屠戮苦,
又有饥馑患。
饥馑匪自天,
屠戮咎由人。
富者余粮肉,
强者斗私兵。
依欲均贫富,
依欲茹强权,
愿为施瘟使,
除彼害群遍!
聂政姐姐,你的歌词很带些男性的音调,倘若母亲在时,听了定会发怒呢。
聂嫈母亲在时,每每望我们享得人生底真正的幸福。我想此刻天下底姐妹兄弟们一个个都陷在水深火热之中,假使我们能救得他们,便牺牲却一己底微躯,也正是人生底无上幸福。所以你今晚远赴濮阳,我明知前途有多大的牺牲,但我却是十分地欢送你。我想没有牺牲,不见有爱情;没有爱情,不会有幸福的呀!
聂政(吹箫)姐姐,你还请唱下去吧!
聂嫈(唱)明月何皎皎,
白杨声萧萧。
阿依姐与弟,
离别在今宵。
今宵离别后,
相会不可期。
多看姐两眼,
多听姐歌词。
聂政(抆泪)姐姐,你怎这么悲抑呀?
聂嫈(唱而不答)
汪汪泪湖水,
映出四轮月。
俄顷即无疆,
月轮永不灭。
聂政(抆泪)姐姐,夜分已深,你请回去了吧。
聂嫈(唱而不答)
姐愿化月魂,
幽光永照弟。
何处是姐家?
将回何处去?
聂政(起立)姐姐,你这么悲抑,使我烈火一样的雄心,好象化为了冰冷。姐姐,我不愿去了呀!(挥泪)
聂嫈二弟呀,这不是你所说的话呀!我所以不免有些悲抑之处,不是不忍别离,只是自恨身非男子。……二弟,我也不悲抑了,你也别流泪吧!我们的眼泪切莫洒向此时,你明朝途中如遇着些灾民流黎、骷髅骴骨,你请替我多多洒雪些吧!我们贫民没有金钱、粮食去救济同胞,有的只是生命和眼泪。……二弟,我不久留你了,你快努力前去!莫辜负你磊落心怀,莫辜负姐满腔勗望,莫辜负天下苍生,莫辜负严仲子知遇,[③]你努力前去吧!我再唱曲歌来壮你的行色。(唱)
去吧,二弟呀!
我望你鲜红的血液,迸发成自由之花,开遍中华!
二弟呀,去吧!
月轮突被一朵乌云遮去,舞台全体暗黑如漆,只闻歌词尾声。
1920年9月23日脱稿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年十月十日上海《时事新报·学灯增刊》。
棠棣:《诗·小雅》有《常棣》一诗,“常棣”,亦作“棠棣”。毛《传》:“常棣,周公燕兄弟也。”燕,通宴。后因以常棣或棠棣指兄弟情谊。“常(棠)棣之华(花)”是这篇诗的首句。
注释:
第 6 页[③]共工,古代神话传说中人物。颛顼,古代传说中“五帝”之一,黄帝之孙,号高阳氏。关于共工与颛顼争帝的故事,见本篇《附白》。
第 17 页[③]娥皇、女英,传说中尧的两个女儿,即舜的二妃。相传舜南巡死于苍梧,二妃追至,投湘水而死,成为湘水之神。
第 18 页[④]他,指禹。他的父亲,指鲧。以下一段,指传说中禹治水和舜禹“禅让”的故事。
第 19 页[⑤]这首歌前四句引自《楚辞·远游》;后四句除“吾将”二字外,引自《楚辞·九章·悲回风》,可参阅作者《屈原赋今译》的《九章·悲回风》第九段。
第 20 页[⑥]这首歌引自《楚辞·远游》。
第 20 页[⑦]他,指楚怀王熊槐。以下这一段是指楚怀王被骗入秦和囚死的事。
第 21 页[⑧]郑袖,楚怀王的宠妃据《史记》的《楚世家》和《屈原贾生列传》记载,她曾受秦国使臣张仪的贿赂,劝说楚怀王放走张仪。
第 22 页[⑨]屈原在《离骚》中自叙出生年月日说:“摄提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王逸等据此认为屈原生于寅年寅月寅日。作者更进一步考定为公元前三四○年正月初七日。详见《蒲剑集》的《屈原考》、《今昔集》的《屈原·招魂。天问·九歌》和《历史人物》的《屈原研究》等文。又《离骚》中还有“皇览揆余初度分,肇锡余以嘉名,名余曰正则兮,字余曰灵均,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等语,可参阅《屈原赋今译》的《离骚》第一、二、三节。
第 22 页[⑩]见《楚辞·卜居》。原文为:“宁超然高举以保真乎,将哫訾栗斯,喔咿儒儿,以事妇人乎?宁廉洁正直以自清乎,将突梯滑稽,如脂如韦,以洁楹乎?”这四句可参阅《屈原赋今译》的《卜居》第六和第七节。
第 27 页[①]战国时,秦国日渐强大,齐楚韩魏燕赵六国或联合交结以抗秦,或屈从秦国以自保。六国联合抗秦为合纵,西向事秦国为连横。
第 27 页[②]弭兵,停止战争。春秋后期,晋楚两大国争霸中原,各小国为求自身安全,力图调和双方结盟友好,停止战争。公元前五四六年,宋国的向戌说服晋楚两国执政大夫以弭兵为名,在宋国会盟。史称“弭兵之会”。事见《左传·襄公二十七年》。
第 30 页[③]作者原注:严仲子名遂,战国时韩人,痛恶韩相侠累无道;严仲子与聂政交善,聂政受其委托,前去刺侠累。
第 31 页[④]作者原注:此“附白”中所谓“三幕五场之计划”是原有计划,并未完成。最后完成者为五幕剧,此为第一幕,但内容略有不同。请参看同名剧本《棠棣之花》。